“排好队，跟着各班班长走，别到处乱跑!”

教导主任声嘶力竭，几乎是跳起来喊。后几个班的学生早如脱疆的野马般跑开，一班学生还算老实，乖乖列成一队跟在搀扶班主任的班长后边。

从车站到湖边有段很长的阶梯，公园成盆地形态，因旁边有蛙山的缘故，车站取二者折中的海拔建成，班主任腿脚不像年轻人那么利索，一班也因此和别的班级拉开了一段距离。

涪湖烟波浩渺，漫无边际，波光粼粼，宛如被打碎的玻璃，湖面飘荡着水生植物小小的花。其上游动着许多来南方越冬的野鸟，湖边有人在卖喂海鸥的饼干，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四班队伍里，谢雨星扛着“大炮”拍鸟。

一班的学生见其余班级都在湖边玩，也有些心猿意马，班主任见拘不住学生，索性也放她们去玩，早上已经把手机都发到了学生手里，想找人也不是件难事。

“看好班级群里的消息，孩子们，下午在公园北门集合吃饭。”华建英招了招手，她四十多了，就算再不服老，也跟不上这些年轻孩子的步伐。

工作日游客比平时少了许多，海鸥和商贩见到学生来了都异常兴奋，不少学生买了水枪和喂海鸥的饼干，白羽海鸥从水中飞起，一圈圈围绕着学生旋转，像一阵白色风暴。

周子钰耳根子软，卖煮菱角的老太太拉着她卖了一通惨，她就买了两斤煮菱角，温芸看见她的时候她正拖个大塑料袋啃着黑紫的菱角。

“你买菱角干什么，没带吃的么?”

“带了，没尝过，想尝尝，你吃不吃?”周子钰从袋子里拿出一把菱角递给温芸，温芸摇摇头拒绝了。

看对方剥菱角不得要领，温芸拿过对方手中的果子，在两个尖角上一掰，紫黑的外壳下露出洁白的果肉。

“多少钱买的?”温芸把剥好的菱角递给周子钰，她知道这附近的东西价格不便宜，怕对方又被坑骗。

菱角果肉软糯，像莲子煮过的口感带有回甘，周子钰吃着菱角，含混道：“一斤三十块。”看温芸脸越来越黑，小心翼翼说：“买贵了么?”

岂止买贵了，简直是天价，温芸无奈说：“没事，反正也不常买，今天高兴就好，下次砍价记得按四分之一砍。”周子钰点头如捣蒜。

湖面上开了一整片的睡莲，打捞垃圾的小船破开莲叶，静静停在靠近岸边的菖蒲丛旁，周子钰想到了自己那艘纸板拼成的船。

感叹道:“要是能把船带到这里来划就好了，水里一定有很多鱼。”

她忽然笑了，咬着菱角的壳，说：“温芸，下次我带你来这边划船，我钓鱼，你帮我杀，我们烤鱼吃好不。”

温芸摇摇头，风吹着她那蓬松微卷的头发，她指了指旁边的指示牌。

“我倒是不介意帮你杀鱼，但是被警察抓到，我俩可都要被开除了。”

指示牌上有公安提示，此处禁止垂钓。

“诶，真可惜，这么大一片湖，凭什么不让钓鱼，难道不是全人类共有的么？”

“应该不是的，据说这里的鱼大脑皮层都有芯片，可以GPS定位。”温芸正色说道，看起来不像开玩笑。

“……真夸张啊。”周子钰嘴角抽搐了一瞬间。

涪湖的鱼声名在外，早成了当地旅游集团的私人财产，严令禁止私自垂钓，这是桐江人尽皆知的事情。

“呱呱”

两人闻声回头，一张石绿色长满疙瘩、滑/腻腻的蛙脸出现在两人背后，周子钰回头时差点贴在那只青蛙脸上，吓得她往后跳，但不幸踩到地上的鹅卵石跌倒在地，菱角零零散散撒了一地。

始作俑者于文通双手捏住青蛙笑得前仰后合，那蛙被她捏得四肢撑开。

“于文通，你有病吧，哪来的丑东西。”周子钰拍身上的土，对拿着青蛙的少女翻了个白眼。

“那边水凼里的，送你要不要?”说完就要把蛙往周子钰那边扔，被温芸一把接住。

“好了，不要玩动物比较好，于学姐。”温芸皱眉，从于文通手里解救了那只可怜的青蛙。把蛙放归湖边的小水凼，又帮周子钰捧起了散落地上的菱角。

“掉地上的就不要了吧，袋子里还有干净的。”

“拿去喂海鸥，别浪费了。”

周子钰一想，正好自己也想去喂海鸥，省得花钱了。

湖畔聚集了不少学生，林冉和谢雨星也在，一个喂海鸥，一个拿机器抓拍，旁边还站着个季嫣，正拿着老面馒头掰碎了喂鸟，看见周子钰和温芸过来，转身要走，却被林冉拉住。

“大家一起玩呗，位置又不是不够。“林冉说。

见周子钰买了菱角却用来喂鸟，林冉伸手说：“给我吃一个。”

“给你。”周子钰答应得爽快。

“这么大方，今天中彩票了。”

“别问，先说好吃么”

“好吃”

“好吃就行”

林冉吃了两三个，看一边温芸欲言又止，周子钰窃笑，好像领悟了什么。

“是不是掉地上了。”

“怎么可能，我是那么样的人么。”

“那就一定是掉地上了。”林冉呸了几下，追着周子钰沿湖畔跑，周子钰边跑边笑，笑得喘不过气来。

“有壳的，又不是不能吃，打我/干嘛，那不你自己要的。”

最后掉地上的菱角都便宜了海鸥。

午饭学生自己找地方解决，大部分学生都带了零食。一班同学们在园区里的廊桥围坐，分享食物，戏剧社的几人都在，就坐到了一处，只不过林冉带上了季嫣，让周子钰感觉有点坐立难安，干脆贴着温芸坐到一处。

“来我这里干什么，不和她们一起玩么?”

“看看你在干嘛，看什么书呢。”

温芸把书翻到第一页，还是那本玩/偶之家，温芸对她讲着剧本内容，她的视线却全在林冉和季嫣身上，莫名有种被抢了朋友的感觉，真是不爽。

季嫣手拿两个馒头，配一保温杯的水，连下饭菜都没带。让周子钰不禁疑惑，不是拿到贫困补助了么，怎么还那么惨。

“编曲思路怎么样了，有想法么?”

温芸一句话把她拉回现实，她意识到了自己走神有多严重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，不过温芸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，反而让她更愧疚。

“没，收集了一些可以用的素材，还没组装起来。”

周子钰从包里掏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，手机播放着之前收集的可以用的配乐，思考着怎么把这些音乐和舞台结合在一起。

离去北门集合还有很长时间，仅仅用了半个钟头周子钰就在自己脑海里勾勒出了大概的配乐方案，温芸见她认真，把书塞到她手里。

“书给你拿回去看，现在是春游时间，你有没有什么想玩的，我们出去逛逛。”

“全是鸟和花，没什么意思，那上边有个玛瑙市场，倒是可以逛逛。”周子钰从纸笔中抽离，说道。

两人穿过公园的小径，向着玛瑙市场走去。市场里人头攒动，玛瑙饰品、原石摆满了摊位，阳光照射在玛瑙上，折射出诱/人的光泽。

周子钰看着那些标价，不禁咋舌：“果然好贵，连原石的价格都比其他地方高，一个小吊坠几千，这也太离谱了吧。”

温芸拿起那枚精致的玛瑙吊坠，端详了一会儿，又轻轻放下：“确实不便宜，不过这些玛瑙看起来很漂亮。”

“这里是全省最大最好的玛瑙市场了，玛瑙质量比别的地方好的多，当然漂亮。”周子钰看着玻璃柜里鲜红圆润的玛瑙，眼睛都移不开。

温芸见她对这些玛瑙石如此痴迷，想起了之前在周子钰家里见到过的各种“梦”做的首饰，上头有各色打磨切割过的石头，在木格子里黯淡闪着自己微弱的光。

“你好像对宝石挺感兴趣的。”温芸试探性地问。

周子钰挠了挠头，有些不好意思：“小时候喜欢画首饰，也就顺带喜欢上了这些石头，不过我还买不起那么多真的，一般做胸针都用的是染色玻璃。”

两人继续在市场里闲逛，虽然周子钰嘴上说着价格昂贵，眼神一秒都没有离开过那些摊位，就差贴到玻璃柜上看了。温芸看着她的侧脸，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小小的爱好。

不觉间，北门集合的时间已经接近，她们收拾好心情，准备返回公园北门，与同学们会合。

华老师自掏腰包请一班学生吃饭，点了三条据说脑袋里有芯片追踪的涪湖鱼，周子钰看着在玻璃圆盘上转动的水煮鱼、炸鱼，悄悄问温芸:“你说会不会有人吃到鱼脑袋里的芯片。”

温芸笑弯了眼，也低声回道:“那你可要小心了，别把芯片吞肚子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