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真是太好了。”

老师一离开，朝风便兴奋道：“本来我还担心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，你是不是不会再回学校......”

“现在看你没受影响，还是画这么好，我放大心了！”

温沉意点点头，看着手机没说话。

朝风观察他的神情，兴奋收了一半，小心翼翼：“我这么说是不是让你不开心啦？抱歉抱歉，你知道我脑子缺根筋的，我不说了。”

“没有不开心。”

同桌忽然惶恐起来，温沉意只好暂停回复卓逍的消息，抬头冲他笑笑：“你随意说，我不在意。”

朝风是脑子缺根筋，但不是没脑子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，反而提起另一个人：“对了沉意，最近刘诞有找你麻烦吗？”

“刘诞？”

完全陌生的名字，温沉意不好直接问是谁：“他怎么了吗？”

朝风：“我说了你可千万别难过啊，就是你家的事不是传开了嘛，刘诞那小子表现得可高兴了，四处说你坏话，还扬言要好好教训你。”

温沉意：“教训我？为什么？”

朝风：“嘴上理由是看不惯你霸占别人身份二十年......哎呀其实我觉得他就是口嗨，欺软怕硬，没本事又爱装逼。”

“我非常赞成。”

坐他们前面的同学忽然回头，挤在他们画板中间插入话题：“关他什么事儿啊就张口闭口教训教训的，叫花子耍官威，虚张声势。”

“反正沉意，你最近就绕他走吧。”

朝风叽叽咕咕：“刘诞这人虽然没什么本事，但嘴是真的贱，你骂不过他，回头再憋一肚子气，不值当。”

前桌同学：“就是就是，沉意你放心，我们大家都是站你这边的，虽然你之前也没很讨人喜欢，但刘诞是真讨人厌！”

温沉意：“......谢谢。”

话音刚落，画室后门被推开，一个身材稍显矮胖的男生大摇大摆走进来，手里拎着画笔桶，眼神绕场一周，最后锁定在温沉意身上。

“噢哟，噢哟噢哟噢哟，快看看，这是哪家少爷回来上课了？”

前桌嗤了声晦气，转回去继续画画。

朝风压着嗓子连声哀叹：“要死，这傻逼怎么还追着上门，真是丑人多作怪气死我，沉意一会儿你就当他放屁，说什么都别理他。”

温沉意本意也是如此，但剧情不允许：

「剧情：

温沉意好不容易决定回学校上课，却被刘诞追进教室冷嘲热讽。

他本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性子，立刻和刘诞起了争执，两人当众打起来。

倒计时：180」

温沉意：......

卓逍还在用贱兮兮的表情包轰炸他。

温沉意回复：【晚点聊，我要忙了。】

卓逍：【不是画完了？要忙什么？】

温沉意思虑再三，决定先不告诉卓逍。

温沉意：【刚才那样阴森丑陋的画，我还要画三幅。】

卓逍：【......】

卓逍：【/托马斯回旋喷血jpg.】

刘诞走过来，画笔桶随意扔地上，两手插兜歪头看温沉意：“是温家少爷？”

“哦不对，人家温家的真少爷都找回来了，这是个假少爷，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。”

“别以为我不知道，那天在市图书馆门口我都看见了，你被人退婚了还厚着脸皮去找人家求和，人家不答应，你还恼羞成怒对人家动脚。”

“怎么现在还有脸出来见人啊，这么快就调理好啦？还是说在家里一家人都不待见了，只能出来躲躲？”

“哈哈，真是风水轮流转，你再狂啊，有本事再狂啊，看你爹妈还会不会继续给你擦屁股！”

朝风笔都快捏碎了，温沉意谨记和刘诞起争执的是自己，抢在朝风耐力爆发之前开口：“这里没人待见你，你也厚颜无耻地来了。”

“不管有没有人给我擦屁股，总之不会有人给你擦屁股，你在狂什么？”

朝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，前桌转过半个头偷偷给他鼓掌竖拇指。

刘诞没料到都到这个时候了温沉意还能这么理直气壮：“嘴这么硬，你是需要我提醒你吗，你现在什么都不是，比我还不如，劝你识相点别惹我生气。”

温沉意：“惹你生气会怎么样？”

刘诞哼笑：“那自然是找人狠狠教训你，你现在没权没势没人会站你这边，你要是想在学校安稳呆到毕业，趁早想想怎么讨好我。”

温沉意现在怀疑写这本书的人不仅年纪小，很可能还没上过大学，才会把大学生写得这样没有脑筋，这种争执场面描写得像小学生放学约架。

不过也不排除大学不同情况不同的可能。

也许现实如此，并不是所有大学都跟他的大学一样，大家从早到晚忙于课业。

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。

眼下最重要的是倒计时只剩二十多秒了，然而刘诞看起来丝毫没有要跟他动手的意思。

看来只能他来了。

刘诞：“怎么不说话？想通了？还是拉不下脸？没关系，反正你现在已经够没——啊我操！！！你干嘛！”

他慌乱抹去脸上的颜料，越抹越花，滴下来淌得满身都是，找茬找成了小丑。

满画室的憋笑声。

温沉意站在原地，手里拿着已经空掉的颜料盘，认真回答：“挑衅你。”

刘诞恨恨抹了一把眼睛，指着他：“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？问你！”

怎么还不动手，还在这问问问？

倒计时只有8秒了。

温沉意蹙眉，视线落在朝风的颜料盘上。

朝风秒懂，速度给颜料盘里又添了点水，双手奉上：“壮士，给！”

刘诞：“温沉意！你敢泼——啊！我XX你大爷！”

刘诞被颜料糊得睁不开眼，吱哇乱叫着朝温沉意冲过来，温沉意终于松了口气，可算能打起来了。

几乎在察觉到刘诞有动手意向的同时，看热闹的同学齐刷刷扔下画。

刘诞刚把手糊上温沉意的脸，没来得及用力，就被十几号人联手拖开。

温沉意象征性拍了下他的手，算打过了。

倒计时到0，对话框安详消失。

“拉架”的同学们嘴里大喊“别打了别打了，这里是画室不是舞蹈室”，脚上一点没客气。

朝风和前桌装模作样拉了温沉意一把便迅速加入对面战局，场面一度混乱。

直到门口传来一声呵斥：“都干嘛呢！画画完了，都在闹腾什么！”

——五分钟后，导员办公室。

“你说你们，大学生，名校大学生，不是下三流的混混，怎么还能在教室闹事？”

“念你们没真正打起来，我就不上报了，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，以后不许再犯。”

“怎么就没打起来？”

刘诞哭成公鸭嗓，眼泪鼻涕糊得颜料更花哨了：“我都这样啊，而且导员你看我的脚，我腿上全青了！”

导员：“温沉意在你对面怎么踹你腿肚子？你这不是在画架子上自己撞的吗？”

刘诞：“我哪撞得了这么多，就是被人踹的呜呜呜。”

导员：“好，那你说是谁踹的，我现在就把人喊过来。”

刘诞梗着脖子：“那么多人，我不知道。”

导员：“你的意思是都踹你了？”

刘诞用力点头：“嗯！”

“你还嗯？”

导员气笑了：“”找事的是你，别的同学跟你无冤无仇，好心拉架还要被冤枉，哪有这个道理。”

“行了行了，都回去，我还要去开年级会，这都耽误多久了，真是的......”

导员拿上笔记本走了。

刘诞用力瞪了他一眼，一瘸一拐也走了。

温沉意脸上好几道彩色印子，打算去卫生间洗个脸再回去，走到门口被对话框拦住去路：

「剧情：

温沉意一身狼狈地回到家，看见干干净净坐在家里的楚航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，将火气全撒在他身上。

倒计时：40min」

...

卓逍接到电话就出发了，车子开到桐海大学校门口，一眼瞧见坐在花坛边垂着脑袋的温沉意。

旁边还有个不认识的男生陪着，估计是同学。

下了车走过去，还没说什么呢，见温沉意一抬头：“......你们上的什么课，怎么玩这么花？”

温沉意：“我刚跟人打架了。”

卓逍：“？”

卓逍错愕：“你跟人打架？”

“不是沉意的错，是刘诞，就是跟沉意打架那个，是他先动的手！”

朝风积极主动发挥作用：“也是刘诞先挑事的，我们全班都能作证，你别怪沉意。”

卓逍在温沉意面前蹲下，仔细打量他的脸。

朝风担心卓逍因此责怪温沉意，而卓逍只关心两件事：“打赢了吗？”

温沉意也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定义，是以语气不确定道：“应该算赢了吧。”

“赢了！包赢的！”

朝风比打架的当事人更来劲：“刘诞被同学们拉开了，我们本来就不待见刘诞，这次趁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，没仇也要混个脸熟！”

“刘诞腿肚子都被踹青了，但是导员不相信他人缘会差到被拉架的群殴，就给他吃了个哑巴亏，不了了之了。”

卓逍又问：“没受伤？”

温沉意摇头。

朝风声情并茂：“没有，放心吧哥，刘诞全程发挥的作用就是往沉意脸上胡了一把颜料。”

“那就行。”卓逍吁了口气，拉着人站起来：“走吧，回家了。”

朝风挥手目送温沉意安全上车，转身回学校。

温沉意低头系安全带，车里安静了会儿，便听卓逍低声自语：“这破剧情越来越不着调了......”

温沉意系好抬头：“什么？”

卓逍：“系统让你打架的？”

温沉意点点头。

卓逍：“怎么不及时告诉我？”

温沉意：“在学校里，不会出事。”

卓逍：“书里因为各种意外发情的AO比比皆是，这里的世界观能套用正常的思维逻辑？”

温沉意想解释刘诞只是个B，但直觉卓逍此刻想听的好像并不是这个，踌躇着默默将话咽了回去。

他不说话，卓逍才意识到自己语气欠佳，无奈放缓了些：“没凶你，下次再有这种剧情，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，我首先得保证你不能吃亏。”

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小包湿巾：“先把脸擦擦，花猫一样，难怪不好意思打车。”

温沉意：“还不能擦。”

暂时消失的对话框适时闪现了一下，显示倒计时还剩23min。

卓逍看见了，无言收回手。

车子行驶了半途，谁也没再开口。

温沉意心头忽然有些茫茫然，开始想他是为什么没告诉卓逍。

因为知道卓逍一定会来，特意跑一趟太麻烦，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给卓逍添麻烦。

可现在卓逍还是来了。

他的不想添麻烦好像给卓逍添了最大的麻烦，斟酌来考虑去，都白费功夫。

再拐个路口就要到家了。

温沉意看着前方绿灯变成黄灯，指腹蹭着安全带：“我今天......被辅导员叫去办公室训话了。”

“在教室聚众斗殴，胆这么大，可不得被训话么。”卓逍接话很快，语气并无异样。

温沉意手松了些：“我第一次被老师训话。”

卓逍：“怎么了，自尊心过不去？”

温沉意说不是：“不痛不痒，感觉还行，只是从前没经历过，觉得新鲜。”

卓逍在红灯前踩下刹车，从后视镜瞥他一眼，带着不明显的笑：“小温同学，皮挺厚啊你。”

温沉意谦虚：“还好。”

“像你这种，我一个学期能带坏20个。”

卓逍说着想到什么：“你念书那会儿一心只想学习，是不是就是因为没人带你玩儿？”

从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的温沉意也愣了：“他们......只有在需要抄作业的时候会想起我。”

其他时候连在他身边说话都小小声的，就怕打扰他思考压轴题。

卓逍：“要是那会儿我们两个认识，我带你逃自习打游戏，你去不去？”

温沉意毫不犹豫：“去。”

卓逍被他的干脆震慑到，庆幸：“幸亏不认识，不然还得了。”

温沉意：“不会受影响。”

卓逍：“这谁能保证。”

温沉意：“我能，而且我相信你。”

卓逍眸色微微一闪，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他。

温沉意对上他的眼睛，轻声重复：“我相信你，所以，以后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剧情，我保证，都第一时间告诉你。”

卓逍看了他许久，眉骨下深邃的眼睛不似平常散漫，装了些漂浮莫测的东西。

是柔软的，但温沉意看不明白。

一直到红灯倒计时1秒，卓逍收回目光，在温沉意头上轻轻揉了一把：“知道了，怎么跟小学生念保证书一样。”

温沉意心说我的确是在保证。

没说出口，但终于松了安全带，将手放回膝盖。

十分钟后回到家。

温沉意走在前面，脚刚迈进客厅，就看见舒舒服服摊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楚航。

对话框倏地出现，提醒他可以开始撒火了。

卓逍晃着车钥匙随后进来。

刚准备关门，就见温沉意指着楚航，冷声冷气：“都怪你，你自己好好反省。”

说完大概怕力度不够，加一句：“脑子不好要少看电视剧。”

楚航：“......？”

楚航：“？？？”

卓逍在嘴角抽搐前迅速抿紧，扭头就往外——

「剧情：

楚航被人当撒气桶，第一时间找卓逍诉苦。

卓逍听信了他的茶言茶语，偏帮他，呵斥温沉意：“他已经够可怜了，你跟他计较什么？”

倒计时：60」

往外......走不动了。

“逍哥！”楚航嚎叫着冲过来：“你看沉意哥哥，沉意哥哥他凶我呜呜呜！”

卓逍：“......”

心如死灰，此生不愿再微笑。

怎，么，又，来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