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集完雨水之后，苏棂玉快步赶回家研制香料。照例她还是没忍住凝出一枚琉璃色的灵力冰片放入其中，这次她制的是线香，线香使用起来要比篆香方便许多，更适合鬼魂用。

制完后又想起自己的衣服尚未洗好，又抱了一盆衣服来到河边，虽说她洗衣服控制不好力道，可自己的衣服总得自己洗。

搓了一会，她拿起了洗衣的棒槌不耐烦地敲打起来，脑中已云游四方，忽然想起话本子里说的仙人御剑飞行，不知道她那灵力能不能御剑，环顾四周，剑是没有的，也不知手中这柄洗衣棒槌能不能飞起来。

看到周围无人，她鬼使神差地就踩在了棒槌之上，然后调动起体内灵力，因着不会御剑口诀，故而她只能一直念叨着快飞，飞啊。

洗衣棒槌晃动了一下，又平静下来，苏棂玉心中一惊，不是吧？这真能成？

下一瞬，洗衣棒槌“唰”的一下毫无预兆的飞了起来。

苏棂玉惊得在空中嗷嗷叫，她根本控制不好方向和速度。

“啪嗒——”一声，她掉入了河里。

还好不是掉在河滩上，不然她今日得摔死在这，她在河里扑腾了两下，又想起自己掉在河里也不会游泳啊。

看看岸上，没有一个人，想喊人来救命，可河水一口一口的灌入她嘴中，呛得她不知如何呼救，挣扎了片刻后，她终是沉入了河底。

她才活过来一个月都不到就又要死了吗？

……

河底，杨霞抱着一个酒坛子正呼呼大睡着，嘴巴还吧唧了两下，一只巴掌大的螃蟹游了过来，螃蟹好奇地看了看杨霞怀着抱着的酒坛子，横着游了过去，它似是犹豫了一小会，然后挥舞着钳子对着杨霞布满皱纹的手狠狠剪了下去。

“啊啊啊！”

杨霞直接疼醒了，看到手背还上挂着的螃蟹，怒火都要从眸中喷了出来！

她早就死了，如今算得上是一直水鬼，可鬼是没有痛觉味觉的，除非同样的魂魄体攻击她，她才会有痛觉，眼前这螃蟹明显也是一只鬼，她也是死了才知道世间万物都有魂。

“这死螃蟹，死了还要咬人！”杨霞咒骂一声，去扯那螃蟹，可螃蟹似乎也很执着，咬住她的手不松钳子。

杨霞气不过，想吃了它，可又怕螃蟹鬼咬她嘴巴，一人鬼一螃蟹鬼就此扭打在一起。

忽觉头顶落下一片阴影，杨霞和螃蟹齐齐转动眼珠子往上看去，却见一个少女落了下来。

螃蟹注意力被转移，杨霞趁机将螃蟹扔远了。

杨霞端详了少女一会，发现她还没死透。思想挣扎片刻后，终究还是一咬牙向上游去，抱着少女将她送回了岸上，自己却无法离开河面。

她是意外溺亡于此的，意外身故的人若得不到超度就会化为缚地灵，尤其是她这种水鬼，要想离开这里去重新投胎，就只能找替死鬼，水鬼能够碰到活人，然后将岸上之人拽下来，寻够七人便可脱离这里。

做鬼时间久了，生前的事情她大多都记不清了，可良心到底还在，不忍别人替她受罪，故而从未害过一个活人。

小娘子长的好看，所以她多看了一会，眼中有艳羡之意，她何时才能再世为人，河底岁月孤寂，只能天天与鱼虾吵架。

突然想起活人溺水需要将腹中水吐出来，她赶紧去拍少女的背，她在河边这么多年也学会了此法，不多时，苏棂玉吐出一口河水，咳了两声这才清醒。

杨霞见她醒了，一张鬼脸上堆满了欣慰的笑容，正欲离去，却瞧见了少女瞪大的眸子，以及那清澈眸中自己的倒影：

眸中倒现出了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多的妇女，面色因为常年被河水泡着显得异常惨白，头发披散开来，长至脚踝处，脑后还有鲜血再不断啪嗒啪嗒往下掉落，流得她脸上、衣襟上到处都是血，含糊成一片，只是那血并没有让河水氤氲出一片血水，将将掉落之时就消散不见了。她不笑还好，一笑显得更加诡异无常了。

杨霞也知道自己笑起来瘆得慌，收了笑容问道：“小娘子，你能看见我？”

苏棂玉只惊恐了片刻就缓过来了，这算是她第三次见鬼了，比常人接受能力要好一些。

垂眸发现自己正躺着岸上，而自己的影子仍随着树影晃动着，她没死？

环顾四周，发现没有一个人，最终她的视线又落回到了站在河里的妇人身上。

“是你救了我？”

“是我。”杨霞恍了神，她竟然真的能看见自己。

“多谢前辈相救之恩。”见她点头，苏棂玉心中一时无比复杂，挣扎着起身朝杨霞行了一礼，起初她因鬼附身而死，今日又得鬼相救而活。

苏棂玉摸了摸自己的镯子，一支香出现在了她手里。

杨霞眼中闪过一抹惊讶，从那里变出来的香？这小娘子定然不是普通人。

远处，一只胖胖的鬼正往河边飘过来，见到杨霞今日没缩在河底，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子，仔细一瞧，这不是之前卖香的那人吗？

她哼着小曲开开心心地飘了过来。

“你今日怎么出来了？”她先是问了一句杨霞。

然后转身去看苏棂玉，因为转太快，只把脖子转了过来，身子还朝着杨霞。

“香老板，你也在啊！”

苏棂玉抬手捂了捂眼睛，不想看这惊悚的一面，而且香老板是个什么奇怪的称呼啊。

祝盼烟这才反应过来，挪动脚步，将身体也转了过来，憨憨一笑：“抱歉，见到你太激动了。”

紧接着她就看见了苏棂玉手中的香，面色一喜：“你做出肉包子味的香了？”

苏棂玉摇头，祝盼烟神色稍落寞。

杨霞在一旁看的也是一阵惊奇：“你跟她认识？”

祝盼烟这才重新扬起笑脸，骄傲道：“她可厉害了，能制出让我们鬼都能闻到的香。”

听她这样说，杨霞将视线落在苏棂玉手中那一根细细的香上，狐疑得打量了一会，并未看出有何不一样的。

苏棂玉看这情形便知眼前这两只鬼彼此都认识，正好也免了她送两次香。

她笑笑说：“这是我新制的‘人间清味香’，将它点燃，闻着此香吃东西便能让鬼魂感受到食物的味道，但到底没试过，不知道能不能成功。”

杨霞与祝盼烟听了，眼里同时闪现出了光亮。祝盼烟自不必多说，她就是因为吃的执念太重而无法投胎，而杨霞脑子被砸出个窟窿后就不记得生前的事了，唯记得那酒味。

苏棂玉掏出了一个火折子正要点香，被杨霞制住了。

“等等，我先去把我的酒拿来。”

杨霞在水里游走的速度非常快，不多时她就重新从水面里探出头来了，河面却无波无澜。

她除了抱着一酒坛，手里还拿了几个贝壳，她朝两人嘿嘿一笑：“珍藏了多年的酒。”

祝盼烟掩唇偷笑：“哪是珍藏啊，明明是你吃不出味，这才得以留到现在。”

“去去去，少打趣我，快快点香吧。”杨霞朝祝盼烟摆摆手，目光却紧锁在那炷香上。

苏棂玉点头，将香点燃后插在了岸边，以确保杨霞也能闻到。然后去观察这两只鬼的表现，也不知这香有没有用。

只见二鬼吸了吸鼻子，然后露出了惊喜的深情。

杨霞这才将酒打开，这酒密封极好，故而能在水底泡这么多年。

一股浓郁的酒香之气漫延开来，杨霞闻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了，祝盼烟则乐得直拍手，都做鬼一百年了还像个孩子，苏棂玉老气横秋地笑着摇了摇头。

杨霞先是给贝壳里倒满酒送倒苏棂玉面前。

苏棂玉笑着拒绝：“你们喝就好，待我回去后爹娘闻到我身上的酒味又要以为我出去鬼混了。”

杨霞哈哈大笑两声，打趣苏棂玉从前定然不让家人省事，然后和祝盼烟一人一口的畅饮起来了。

苏棂玉又从空间里拿出了两百支香递给她们，再次拜谢过杨霞的救命之恩后这才离去。

许是白日里落了水，当夜苏棂玉就发起了高烧。

朦胧间，她好像看到了那个夺舍者，她搬了家里藏的贵重瓷器及书画去了当铺，换了许多的银子，然后走到了赌坊门口，略停留了一小会，笑着进入了旁边的首饰店，买了许多的玉石出来，玉石在她手里不知为何一块接一块的化为了齑粉，她想阻止，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，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扑面而来。

“把钱还给我……”她囔囔喊了一句。

离槐睡眠浅，坐起身来看了看旁边的小塌，屋里没有点蜡烛，窗外也没有月亮，可他仍旧看得很清楚。

榻上的女子脸绯红一片，唇却是干燥无血色的病态样子。她眉目紧皱着，手不断的抓握住身上的被褥又无力的松开。

离槐叹了口气，起身来到她身边，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一张符箓，他将洗面的盆端了过来，然后撕开了那张绘有繁复符咒的符箓，瞬间，盆里装满了水，氤氲出一片白雾，他将毛巾打湿覆在了她的额头上，然后去了灶房。

他走后，毛巾似是成了精，毛巾温度升高后会自己从苏棂玉的额头上飞入盆内，然后自己拧成麻花，又舒展开来，重新敷在她额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