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？不是金桔吗？”苏棂玉瞪大眼睛，夺过他手中野果，果实呈现金黄色，她掰开看了看，果肉呈白色，其中的果核则像极了一枚枚银币，这是马钱子，牵机毒便是由它制作的。

苏棂玉微囧：“抱歉，我看它长得像金桔，没留神就摘错了。”

离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：“你还认识草药？”

“在书上看见的。”苏棂玉含糊答道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认识了草药，或许是脑海里突然就多出了许多制香的知识，然后制香需要用到许多草药吧。

“咦？”苏棂玉指了指他书案上的那张黄色小笺，其上勾勒着复杂的红色纹样，像是道观里买的符箓，可那些符箓根本没有眼前这张看起来好，只觉眼前这张符箓其上泛着淡淡的灵力。

她讶然：“你还会画符？”

离槐点了点头，笑得很温柔，可她总觉得这笑容里含了几分危险之意。

苏棂玉不再多问，看到院中有一颗桃树，脑中倏的浮现出一张碧桃花蕊香的配方，可果子结得太高了在底下根本摘不到，她朝离槐喊了一声。

离槐回过头来，顺着她的视线往去，明白过来她是想喊自己帮她摘果子。

刚站起身便听她说：“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，我要爬树，且不想被人看到我爬树的不雅模样。”

离槐愕然，一贯温柔的脸似乎僵了一下，然后转身离开了。

见他离去，苏棂玉长舒一口气，利落地爬上了树，成功摘了几个桃子下来，然后重新回到房内研究那些香料。

她将桃切成两半，去果核，再将沉香、檀香放入原先果核所在处，用竹签将两半桃肉重新合在一处，拿到灶房蒸熟。

云娘瞧她将上午劈的柴火换成了这些个香料，又是气不打一出来，不高兴道：“如今是又摆弄起了富贵小姐才玩的制香？”

苏棂玉：“制好了便能拿去卖钱了。”

云娘不信：“就你这手艺还能卖钱啊？”

苏棂玉一心皆铺在制香上面，不欲与她吵嘴，拿好蒸完的香又回到了房内。

她将桃肉和香料捣碎成泥，晾晒干后，放入石臼中研磨成粉，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还少了一个东西，思索片刻，手中结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印，旋即指尖出现了一股绿色的灵力，灵力缓缓凝成了一枚如琉璃般的剔透的冰片，缓缓落入到石臼当中。

次日，苏棂玉将摆摊用的桌椅等物收进了空间里，然后去了青芜街。

因为成本不够，所以她的东西极少，只有二十个小瓷瓶，以及一个写着“碧桃花蕊香”五字的招牌。

她眼巴巴坐在摊子前面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，大多只看了一眼她桌上摆着的零星玩意就摇头走了。

很快就到了傍晚，仍旧没有一个人来问她的香，苏棂玉强撑起一张笑脸，心里默哀这怎么比卖柴火更艰难。

思索片刻，她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香炉，将香灰倒入其中，扫灰压制平整之后，放入莲花纹香篆，从瓷罐里舀出一勺香粉填入其中，脱模后点燃。

白色的烟雾随即沿着香炉的孔隙袅袅而出。很快她就闻到了一股桃香之味，清雅莹润。

有路过之人终于在摊子面前停下了脚步，来人是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。

“这香多少钱一瓶？”

苏棂玉一喜，赶紧回她：“七十文一瓶。”

少女抬手轻捂微张的唇角：“太贵了些。”

说完匆匆离去，苏棂玉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急，可再怎么喊她她也不回头了。只得沮丧的坐了回去。

过了片刻，小摊前面又来了一个胖姑娘，那姑娘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，衣袖更是已烂成了碎布条子，脸色也极差，似是泛着青意，只有那一双眸子晶亮无比，正神采奕奕的盯着苏棂玉面前的香炉，她又闭上了眼睛，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，嘴角都险些流出口水来。

“要不要买一些？只要六十文一瓶。”苏棂玉看她这副样又喜又悲，喜的是这位客人定然很喜欢她的香，悲的是看她这寒酸样子就知不是个有闲钱的，穷人家的姑娘哪会买熏香，她默默降价了十文钱。

听到她问话，祝盼烟忽地眼睛睁开了，警惕的看向苏棂玉，脸上的陶醉神色消失殆尽。

苏棂玉一征，怎么了？她这话得罪人了？

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，祝盼烟终于开口了。

“你能看见我？”

苏棂玉疑惑地蹙眉：“能看见啊，我眼神不差。”

祝盼烟：“你是人吗？”

苏棂玉乐了，她就算卖贵了也不需要这样骂她吧？

还没等她说话，祝盼烟直接走到摊子后面，伸出手来就要摸她的肩膀。太过突然，苏棂玉躲闪不急，垂眸去看，却见那只胖手直接穿过了自己的肩膀。

祝盼烟见此，收回了自己的手。

苏棂玉脸色大便，又去找那祝盼烟的影子，最后什么也找到。她看看天色，已经将将要天黑了，昏暗的街道上人烟越来越少。

她这是见鬼了吧？！

苏棂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空间玉镯，心中升起了三分害怕七分怒意。曾遭鬼魅夺舍过，她现如今看见鬼魅便觉生气。

祝盼烟眼见着苏棂玉的神色变了，连忙出声道：“我不吃人的！”

“哦？”苏棂玉藏在袖子中的手已握紧。

“我死了一百年了，变成鬼之后再吃什么东西都是索然无味的，可我太想吃凡间的食物了，以至于一直留恋人世间无法投胎，今日是百年来我第一次闻到了食物的清香，是桃香，我儿时最喜欢吃的桃子！不知你能否将这所有的香都卖与我？”

说到这里，祝盼烟的眼神急切又渴望。

听到要买她的香，苏棂玉的怒意已消了七七八八，只是心中还有些疑问，挑眉道：“你拿什么来买？我可不要冥币。”

祝盼烟见她神色略有松动，喜得忙摆手道：“不不不，我有钱，就埋在桃源镇东郊的一棵柳树下面，我可以带你去找，只是我只有一支金钗，不知够不够？”

闻言，苏棂玉眼睛立马变成了星星眼，脸上也洋溢起了明媚的笑容，都是她的客人，是人是鬼又如何，众生平等，谁都有过世的那一日对不对，不能就此瞧不起鬼啊，到手的生意能不做吗？

她快速收了摊子跟着祝盼烟往东郊而去了。有她的指引，苏棂玉很快就找到了那棵柳树。

祝盼烟只见苏棂玉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锄头，揉了揉自己的鬼眼，仍是没明白是从哪里变出来的。

大约挖了两尺深度，一个黑色盒子显露了出来，苏棂玉又是一喜，加快了挖土的速度，打开盒子一看，其中果然有一只乌头金钗，她掂了掂重量估摸着有半两，能换十五贯钱！

收好宝贝金钗，苏棂玉将二十瓶香粉顺带香炉等物全都给了她。

祝盼烟双手捧过来，那样子简直比苏棂玉得到这金钗还要宝贝。

苏棂玉看那瓶子稳稳当当落在她手上，不解道：“你刚才触碰我肩膀之时不是穿体而过了吗？怎么这会还能拿稳这些瓷瓶？”

祝盼烟此刻心情大好，一人一鬼聊了起来：

“我们鬼只是不能触碰凡人，阴阳有别，可这瓷瓶只是死物并无阴阳之说。”

苏棂玉恍然，又问道：“你这么喜欢香，你的亲人没有给你烧过香吗？”

祝盼烟略惆怅：“自然是有的，可鬼是没有味觉和嗅觉的，香再好闻，供果再好吃我也吃不出味道。”

苏棂玉追问：“只有我这香你能闻出味道吗？”

祝盼烟点点，再次点燃了香，神情餍餍。

苏棂玉看了好笑，世间竟然有因为吃不到凡间食物而迟迟无法投胎的鬼魂。想到自己一瓶碧桃花蕊香不过六十文钱，她的金钗够买自己好多盒香料了。不由道：

”你的金钗我当了之后再将余钱还你，我的香粉两百文一钱，若是你还想买记得找我。“

“这么便宜？”祝盼烟摇摇头，“你的香与寻常香不一样，能另鬼魂闻到，我不能再贪心了，可是我还想再吃一次肉包子，不知道你可不可以调制一盒肉包子味的香？”

苏棂玉错愕：“肉包子味的香料？”

祝盼烟：“嗯嗯！”

“我不会啊。”苏棂玉摇了摇头，只听过果香花香，这肉香真的是闻所未闻，

祝盼烟眼睛暗淡了下去：“那好吧，这金钗你都拿去吧，没有肉包子我拿了钱也无用，死后钱就成了身外之物，还能用来买到味道我已经满足了，真的满足了……”

她越说越委屈，苏棂玉不由心生愧意，一时手忙脚乱起来，这她也不会哄鬼魂啊。

只是眼前这只鬼魂却与夺舍她的那只不一样，苏棂玉看着她胖嘟嘟的脸颊不由得心都软了一片，生前她一定是一位很可爱的小娘子吧。

她不由得柔声道：“我试试，若不成我再给你调个旁的果香。”

祝盼烟一听，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：“那我等着你，你以后还在那里摆摊对不对？你也可以来这里找我。”

说完，她喜滋滋的飘走了。

苏棂玉看着她因为胖而飘得颇不轻盈的背影轻笑两声也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