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必安从崖上往下望去,从山腰到山顶大约是千三百尺左右。
他让周直从崖顶放下绳子,尝试沿着绳子在峭壁上攀爬,麓山的山壁虽陡峭,好在有绳子攀附,也不算什么难事。
徐聪看他的样子,惊讶道:“你不会是想将比试选在这处吧?”
周直站在崖边,看着悬崖底下的湍湍流水,感到一阵目眩:“这太危险了,要是掉下去。”
“底下是江水,即使掉下去也死不了。况且我水性极好。”
“北狄多平原与沙漠,河流极少,因此阿思兰的水性定不如我。”
徐聪欲言又止:“你是想......”
“对,若是我们二人僵持不下,我就直接跳入江中。”
周直吃了一惊:“啊?”
“这水流这么急,你能上的来吗?”
方必安盯着江水看了会,开始脱外衫:“试试。”
“一会我要是上不来,你们就把绳子抛下来。”
“好的。”
周直几人眼看着方必安跳入江中,过了会冒出头来,开始向江岸边游去。
他们几人来到江岸边等待方必安。
水流太急,方必安试了几次都没成功靠岸,几人正准备将绳子抛给他,却看到方必安突然沉了下去,把他们下了一跳。
他们喊了几声方必安的名字,始终得不到回应,周直便让徐聪在自己身上绑上绳索,准备下水去寻他。
就在徐聪把绳索套于周直身上时,方必安突然在岸边冒出头来,把众人吓了一跳。
方必安翻上江岸,朝众人走来。
周直很是服气:“你,居然真让你游上岸了。”
方必安从徐聪手中接过自己的外衫:“那是自然,我是谁?”
方才沉下水时,他在江底发现了一条锁链,攀着这条锁链上的岸。
徐聪盯着江水,沉思了会,出声问道:“叶芷兰的那件饰物是什么?”
徐聪不提这事还好,一提方必安就想到昨日之事。
昨日他去见叶芷兰,询问她准备用何种饰物。
他对叶芷兰心怀愧疚,本想着这次比试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输。
可叶芷兰昨日满脸丧气,如同他一定会输一般。
他问叶芷兰那件饰物是什么,叶芷兰随手摘下耳上的红翡翠滴珠耳坠,递到他手上。
方必安看着掌心中那细小的耳坠,简直要被气笑了,他问叶芷兰:“这耳坠要是掉入水中,你让我去哪里捞?”
叶芷兰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,眼里依然是死灰一般的沉寂。
他叹了口气,指了指叶芷兰颈上戴着的青玉珠项链:“不如用这个吧。”
叶芷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项链,有些犹豫:“可这个是阿父留给我的,若是丢了......”
他对叶芷兰说:“放心,除了我,谁也碰不了它。”
“青玉珠项链。”
“原是这个。”徐聪点头,“也好,青玉珠颇沉,即便掉入水中,也不易被水流冲走。”
方必安注意到刘应一副想说什么,又不敢说话的样子,问道:“刘应,你要说什么?”
刘应刚准备张口,就猝不及防地被周直捂住了嘴。
周直一脸紧张:“你先说你想说的是哪方面的,好还是坏?”
刘应朝他摇了摇头。
周直疑惑道:“都不是?”
刘应点头。
周直松开手。
“我是想说,定业要不要同我们定个暗号?”
“什么暗号?”
“若是你在比试中受伤了或是如何,需要认输.......唔,唔!”
周直再一次无情地捂住刘应的嘴,转头对方必安道:“我错了,方才我就不该松手。”
“等等。”徐聪想了想,“他说的有道理。”
“我们可以定个暗号。若是你掉入水中,无力上岸,又无法言语,需要我们搭救时,便使出那个暗号。”
“也算一条退路。”
方必安并未接话。
周直盯着方必安认真思考了一会,突然有了主意:“这样吧,明日你把额上的抹额缠在左手上。撑不住了你就挥动左手。”
“我眼神好使,看到你挥手,我们就把你拉上来。”
徐聪赞同道:“这个主意不错,红色显眼。”
方必安沉默片刻,涩声道:“可我,不能败,更不能认输。”
“嗯,知道。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,你是不会认输的。这只是我们给你留的一条退路。”
“哎呀,你就听我们的吧。”
*
翌日清晨,方必安提前一个时辰便来到麓山,准备比试的事宜。
汤圆也跟着来了,他赶都赶不走。
这次他带了一柄短刀,悬于腰间,用以应付比试中的各种意外。
做好一切准备后,他想到昨日徐聪等人同他说的,又将额上的红色发带解了下来。
徐聪说,这是他们给他留的退路。
他尚且还有条退路,可叶芷兰呢?
叶芷兰没有退路,也没有人给她留退路。
他盯着发带看了一会,最后将它系在汤圆的左前腿上。
接着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,警告它:“待会不管我发生什么事,你都不准下水!”
汤圆朝他歪了歪脑袋,眼神懵懂天真,不明白他在说什么。
他拍了拍汤圆的背:“去找周直他们吧。”
这次汤圆倒是听话地跑开了。
做完这一切后,方必安来到山腰处的窄小山路上。
远远便能看到两根粗大的绳子,自崖顶垂下,相距大约六尺左右。
他看着这两根长绳的间距,忍不住“啧”了一声,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们两个动手吗,幸亏今日他带了短刀。
待他走到了比试的地点,发现已有人等在那处。
但这人不是阿思兰,而是皇上身边的人,刘公公。
刘公公一看到他,便凑到他身边,说皇上特地派他来给他与阿思兰引路。
刘公公站在他的左侧,同他道阿思兰还未到场,让他再等上一等。
过了一会,阿思兰也来了。
刘公公上前,对他也是同一番说辞。
接着刘公公站于二人的中间,将他们带往绳索之下。
因着公公的站位,阿思兰率先往左边的位置走去,方必安则去了右边。
然而阿思兰走到左边的位置后,又离开他的位置,走到方必安的身边:“我要你这边。”
上次抽签时他便觉察出不对来。
这次抽签他留了个心眼,提出想将这竹简查看一番。
果不其然,大梁的皇帝立马改口让他先行挑选。
什么礼仪之邦,谦谦君子,全是狗屁。
保不准他们在绳索上又动了手脚,选方必安那处的,总不会有错。
在他对方必安说出,要他脚下这个位置时,方必安脸上没什么表情,而那个公公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惊慌,虽只有一瞬,但已足够被他察觉。
如此一来,他更加执着,无论那个公公如何解释,他都非要选这处不可。
最后以方必安妥协告终。
他看着那个公公苦着脸离开的样子,心里冷笑一声。
这种小手段,他十岁时就不用了。
*
比试开始后,两人分别沿着绳索攀爬而上,方必安在前,阿思兰在后。
两人攀爬至一半的位置时,方必安听到刀刃出鞘的声音,接着一股凌厉的风自脑后袭来,他反手自腰间抽出短刀,将那物挡开。
他一手抓着绳索,一手执短刀,面向阿思兰而立,而阿思兰亦是一手攀着绳子,另一只手搭于腰后,看着他,一副警惕的模样。
他想着,既然阿思兰已经率先出手,他反击也不算违背规则。
不如速战速决。
他拽着绳索,朝阿思兰头顶上掠去,阿思兰微有些惊讶,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做。
忙抽出腰间匕首,往方必安的方向掷去,却都被方必安躲过。
方必安对着阿思兰头顶上的绳索,挥出极利落地一刀。
然而一刀过后,绳索纹丝不动。
方必安:???
他那一刀,便是在峭壁上留下深刻的痕迹都不在话下,居然解决不了一根绳子。
他不信邪,又连砍了几刀,绳索依然没断。
他的短刀反而卷口了。
这绳子不知是用何材质制成,根本砍不动。
更要命的是,头上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断裂声,他抬头看去,只见他头顶处的绳索正渐渐断裂。
方必安:.......
他算是明白所谓的“引路”是什么意思了。
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,皇上为了让他赢也算是费尽心机,可他本不需要这些手段也可以赢。
头顶上绳索的裂口越来越大,阿思兰也察觉到了他这处的异样,毫不犹豫继续对他出手。
他在绳子完全断裂前,借力扑到阿思兰这处的绳索上。
接着快速攀爬而上,阿思兰紧跟其后。
就在他的手要挨上叶芷兰的青玉珠项链时,阿思兰追上了他,拽住他的靴子往下一拖,他被拉地顺着绳索往下滑落了一段距离。
眼看着项链要落到阿思兰的手上,他于下方将绳索往另一方向带去。
阿思兰捞了个空。
两人对视一眼,互相都觉得解决掉对方再拿项链是最好的选择。
阿思兰保持在原处不动,方必安则攀着绳子又爬了上来,两人在相近位置继续交手。
阿思兰的拳脚稍逊方必安,又被方必安骗招,被方必安越过他的位置,直往项链方向奔去。
方必安一把拽下项链。
阿思兰也在此时,赶上方必安。
众人看到一个身影往崖下坠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