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直怒骂道:“你放屁!”他说着就要跳进猎场,被徐聪等人按住。
阿思兰看向皇帝,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。
这几日他早已派人打听了方必安的日常习性,知道他每晚都会溜出府邸,去一家酒馆小酌一杯。
昨日他已令人买通那家酒馆的小二,在他饮的酒里下了药,让他错过此次比试。
此刻那方必安,定还在那酒馆里呼呼大睡。
“皇上,这比试的时辰马上就要开始了,他若再不来,便是弃试了。”
“昨日我们可是立了生死状的,我们之间的比试,或许会涉及生死,即便一方死了也怨不得另一人。”
“他怕不是害怕了,不敢来了罢。”
叶芷兰没想到阿思兰此人竟如此疯狂,不过是比试而已,竟还与方必安立下生死状。
难不成方必安真的惧战了?
皇帝的脸上不太好看,转向方先野:“方爱卿,现下是什么境况?方必安怎还不到?”
方先野神色镇定:“皇上还请稍安勿躁。昨日臣因公事繁忙并未回府,因此并不知是何境况。但犬子绝不会不战而逃,定是路上遇到了什么走不脱身。”
接着又对阿思兰道:“比试时刻还未到,皇子还请再等上一等。”
“哼。”
皇帝一挥袖子:“传令下去,即刻去寻方必安。”
“是。”
又过了一会,方必安仍未出现。
叶芷兰怔怔地看着漏刻,漏刻里的沙子马上要流尽,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方必安果然是不靠谱的。
就在最后一刻,猎场外马蹄声响起,鲜衣白马的少年跃进猎场,身后还跟着一条白狗。
方必安一拉僵绳,翻身下马,来到皇帝面前:“皇上,请恕微臣来迟。”
真是奇了怪了,他深知自己的酒量,平日里虽爱饮酒,却从不贪杯。更何况,昨晚他怕自己喝醉误事,只浅酌了一杯,居然就醉倒了?
要不是汤圆啃了他一口,他恐怕要错过今日的比试。
就是汤圆这厮下嘴忒狠了,他的左手现在还隐隐发麻,他方才捋起袖子查看了一下,手臂上一个巨大的狗牙印。
它就不能换个地方啃!
阿思兰见到方必安,有些许惊讶。
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。
手下们面面相觑。他们这下的这药名叫几时醒,药如其名,下几分药便几时醒,从未出过差错,
且药效极强,放倒几头牛都不是问题。
这人居然能提前醒来!!
这样想着,他们纷纷对方必安露出了佩服的表情。
皇上脸色稍缓:“既然来了,那便开始比试吧。”
“是。”
方必安与阿思兰两人互相对视一眼,各自翻身上马,又从一旁等候的侍从手里接过绸布,系于眼上。
皇帝对着身边的刘公公点了点头,刘公公走上前,命人放出笼子里关着的雀鹰。
一时间猎场内满是“叮叮当当”的铃铛声。
这些雀鹰一出笼子,都不约而同地往林子深处飞去。
阿思兰歪头对着肩膀上的老鹰道:“顿晢,去吧。”
那只鹰扑棱着翅膀,朝天空一跃而起,在林子上方盘旋着。
方必安策马循着铃铛声追去。
汤圆则紧跟在方必安身后。
方必安拉弓引箭,一只雀鹰哀号一声,掉落于地。
另一边,阿思兰也射落了一只。
两人皆动作不断,林中不断有雀鹰掉落。
一刻钟后,方必安射落七只雀鹰,而阿思兰这边则是六只。
余下的五只雀鹰藏身于茂密的树林中,不见踪影。
阿思兰的那只鹰在空中盘旋一阵,突然俯冲直下,将两只雀鹰逼出。
方必安本举弓欲射,却猝不及防地被阿思兰的鹰扑飞到面前挠伤了脸,就在他驱赶那只鹰的功夫,那两只雀鹰为阿思兰所得。
周直见状,转向北狄那方人,忿忿不平道:“你们这么做不合规矩,这样对定业不公平。”
阿思兰的侍从“哼”了一声:“有何不合规矩的,我们皇子并未做什么。”
“你们难道要同一只牲畜计较吗?”
”他身边不也带了条狗?奈何你们大梁的狗不如我们的鹰聪明啊。”
“你!”
徐聪观皇帝脸色,见皇上面上虽有不满却并未说什么,于是制止周直:“算了,相信定业,他定能赢。”
周直虽气愤不平,但见皇上并未如何,也只能作罢。
又一只雀鹰自树丛中飞出,方必安刚搭上弓,那只鹰又朝方必安扑面而来,阿思兰在一旁趁机射落这只雀鹰。
然而这次方必安已有准备,他抬手假装抵挡,在鹰爪挨上他手臂的瞬间,他将手往前一探,抓住了那只鹰的脖子。
那只鹰不断叫唤着,奋力挣扎起来。
阿思兰听到它的声音不对:“顿晢?”
方必安握着鹰的脖子,手上微微用力,那只鹰的动作小了下去,最后不动了。
他将那只鹰扔在一边。
阿思兰听不到顿晢的叫声,心里一惊:“你,你杀了顿晢?”
顿晢自他十二岁起,便伴在自己身边了。他于一处悬崖下捡到顿晢,刚捡到它时,它还是一只雏鹰,奄奄一息,似乎是被自己的兄弟从巢穴中推下。
地上新下过一场雨,它躺在泥地里,身上稀疏的羽毛都被雨水打湿,浑身泥泞,皱成一团,看起来可怜又恶心。
可它如同不肯认输一般,尽管伤的很重,依然伸直脖子不断叫唤。
他觉得这只鹰同自己很像,于是将它带回,好生照料。
而它也没让自己失望,受了这样重的伤,竟也活了下来。
他给这只鹰取名顿晢,顿晢在北狄是厉鬼的意思。
无论何种境地,受何种打击,即便走投无路,孤立无援,也当百死不灭,叫嚣着回来复仇。
兄弟会背叛自己,父亲会猜忌自己。这世上,只有顿晢是可以完全信任,只有顿晢不会背叛。
可方必安竟杀了它。
他突然后悔,他为什么要为那个愚蠢的梦境,在此地同这人比试。
他生出几丝倦意,更多的是不耐烦,以及本已被他压抑住的怒意。
现在便杀掉他吧。
这样想着,他手上一动。
方必安听到有箭矢破空而来,他本能地一偏头。
一支箭擦着他的脸飞过。
脸颊处微微刺痛
.......今天这是怎么了,他怎么老挂彩。
这些人是非要跟他的脸过不去是吧。
他猛然地感受到一股浓厚的杀意,忙喊道:“那只鹰没死,我只是把它掐晕了。”
台上的众人也被林中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。
皇上阴沉着脸开口:“你们皇子这又是在做什么?”
北狄使者生硬地解释道:“可,可能皇子蒙着眼,看不到人,射错了方向......”
“哼,他的本事朕已见识到了,以他的本领会射错?来人,喊话阿思兰,他要是再耍什么花招,这比试,不比也罢。”
“是,是。”
“皇子,您射箭的时候小心点,不要误伤到方将军,否则这比试便不作数了。”
阿思兰听到方必安说顿晢没死,又听到自己侍从的喊话,他的理智在那一瞬间回来了。
比试既然已经开始,那便先赢下比试,带走那个女人。
至于方必安,另找机会再除掉他,眼下并不是个好时机。
想到此处,他冲着观台大声喊道:“请皇上恕罪,阿思兰并非有意为之,只是刚刚辨错了方向。”
皇上依然青着脸,却还是一摆手,示意比试继续。
最后两只雀鹰深藏于树林中,没了顿晢的帮助,两人只能凭感觉在林中摸索。
突然方必安听到汤圆的叫声传来,接着左前方传来一阵铃铛声,他想也不想地朝那个方位放出一箭,有一物坠于地上。
接着另有一箭破空而来,也朝那个方位飞去,却终究是慢了一步。
此时,方必安共射落八只雀鹰,阿思兰则是九只。
林中只剩下最后两只雀鹰。
方必安循着自己的记忆,在林中可能藏身雀鹰的地方试探,他一箭射向一个方向,铃铛声想起。
两人机会是同时搭弓拉弦。
就在阿思兰即将放手的那一瞬间,它的马突然颠簸了一下,这也导致了他的箭矢失了准头。
“当啷”一声,又一雀鹰落下,但他明白,这雀鹰并不是他射落的。
他的身旁传来一阵动物的喘气声,身下的马似是受了惊,不断跳跃起来。他反应过来,是方必安身边的那条白狗。
周直等人发出一阵欢呼:“汤圆好样的!晚上给你加菜!”
叶芷兰也感到几分意外,她知道汤圆很通人性,但没想到竟会这么聪明。
阿思兰捏紧长弓,朝那个喘气声的方位射出一箭。
众人惊呼起来:“汤圆快跑。”
叶芷兰看着那枚箭矢擦着汤圆飞过,好在汤圆依然身形灵活,并未受伤。
接着阿思兰不断放箭,皆被汤圆躲开了。
叶芷兰看到汤圆一路蹿至远处,停下,驻足看着阿思兰的方向。
它离地远,阿思兰辨不清它的方位。
只是对着它的方向胡乱射出几箭。
汤圆站在远处,看着箭矢朝自己飞来,就在众人担心它要被射伤时,它稍稍往一旁挪了个位置,躲开了。
如此反复几次。
如同在戏耍阿思兰一般。
阿思兰听到观台那处传来一阵讥笑声,更加恼羞成怒。
方必安正全神贯注地听着林中的声音,他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铃铛声,可惜距离他有些远,他尚不能明确那只雀鹰在哪个方位。
叶芷兰注意到阿思兰突然动作一顿,似乎是辨到了最后一只雀鹰的方位。
他调转箭头,对准另一个方向。
汤圆再一次朝他的方向奔来,眼看汤圆离他越来越近。
他猛地回身一箭,汤圆叫了一声,趴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周直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,大吼道:“汤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