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发昏,才到门口,“咩咩”钻进殷漱的耳,百里浪面色镇定,往前迈步,接着一声像小孩的“咩”,还有更尖锐的“咩”,百里浪脚步轻快。不多时,殷漱又听到一声剧烈的“咩”跟着又是一阵一阵的“咩”,最后,多种“咩咩”悬出门,吊她的耳,忽闻,马的声音与羊声疯缠,狂乱一起,嘶鸣不已。殷漱听了大晕,有尖叫的“咩”,低吟的鹦,还有猪声,混杂叫声,响到半空,瞳孔震裂,非昨日的静寂可比。
百里浪镇定的笑,殷漱眼前跟颤,倒是担心,这座小羊波馆可能经受不住这样大阵仗的声浪,四墙塌落,房梁会爆。
“小蓑衣仙子,见笑了,”百里浪入门之前,施展噤术,小羊波馆顿时陷静,百里浪高声喊:“杞杞,我回来喽!”
殷漱未闻响声,跟着他跨槛。
百里浪抬手擦裤,蹦过槛后,进入院中,殷漱看见“不求院”的杞杞,杞杞在泥塘挖乌龟,身边放桶,桶中添水,三把铁铲。
杞杞回头,连忙起身,直冲过去:“老倌,你没事就太好了!”杞杞一面突然冲过来,一面避开不求院吐口水的羊驼,原地互抱,相互贴泥。
杞杞道:“仙子姐姐,你不是在屋里吗?你怎么跟老倌一起回来了?”殷漱本想开口却被百里浪一口打断:“笨蛋,杞杞,休要话多,”他应付下来,捏着鼻子,嫌弃杞杞手上的泥巴。
杞杞学他捏鼻:“老倌,仙子姐姐,你们好臭啊!”
殷漱嗅着:“我待会儿去洗,你们养了一堆宠物?”
百里浪道:“小蓑衣仙子,我们波馆不光有羊驼、乌龟、还有好几口骡马,等会儿叫裘惜正牵出后槽,来给你看,一发喂饱了,它们就要乱叫。”
杞杞点头:“仙子姐姐,这些都是欢都仙民遗弃不要了的宠物,老倌养着卖灵石。”
“说什么呢!”百里浪大声:“杞杞,你没听过吗?大难不死必有后福,大厄不来必有回响,喏,我们浑身都是大难大厄的证明,臭不臭,臭不臭。”
杞杞点头:“你真臭。”
百里浪:“杞杞,你挖出几只大金龟?”
杞杞道:“一只都没有。”
百里浪:“这个泥塘一定会有几只或者一窝的金龟,有大窝就一定有金龟,有金龟但是不一定有大货,杞杞,撒水。”
杞杞泼水,不多时,殷漱见他们果然挖出一只浑身发黑的小龟!
杞杞把小龟递给百里浪,百里浪递到殷漱的面前:“小蓑衣仙子,你看它的品质怎么样?”
殷漱道:“哇!很好看,你们灌水,它就出来了吗?”
百里浪睁亮一眼:“小洞很难灌得进去,赌一把冲了一下,它就流出来了。这就是一般的小龟,不怎么值钱,也不灵活。”
殷漱伸手把它的头按回去。
百里浪道:“它刚出生的,母的大金龟冬天不会生的,它只有五~六月份产蛋,然后,孵化出来的话应该是在十一月份左右吧,今年孵化出来的。”
殷漱问:“它的脖子上有小刺,它在里面吃什么东西?”
百里浪说:“素食肉食,一青菜叶子,狗尾巴草,他啥都吃,他不挑食。”
殷漱问:“那窝这么小,它怎么进去的?”
百里浪道:“他们一个窝不是一年两年,几个月时间就能形成的,两三年三四年才能整成一个洞,然后他们很懒,其实他们是很懒的,一般的话,一开始的洞是偷的老鼠洞,然后,自己慢慢根据那个洞去钻,大家都有会喊它一个名字叫猪鼻子,就是它钻洞钻出来的。”
杞杞点头:“是啊,老倌真棒!”
百里浪道:“最后一次进去的龟会用尾巴用它的鼻子,用它的这一块泥把洞盖住,经过半个月和一个月的时间,那个洞啊,就看不出来了,这就是他们聪明的地方。”
殷漱道:“那个勺子被他咬住了。”
杞杞蹲下来,帮忙,道:“咬住了,它不松嘴,铲子被咬住了!”杞杞举铲猛戳,却似撬人参般铲开了。
百里浪拿起墙角边的一根烧火棍,往那龟壳打,泥堆簌簌塌落下来:“还不松嘴。”
“老倌,松嘴了,”杞杞说:“还有一堆吧,会越挖越多,杞杞又可以做盾牌了。”
殷漱道:“藏得真结实。”
杞杞举着铁铲,一铲一铲,使出大力:“挖出来了,它好凶啊。”
殷漱问:“公的吧!”
杞杞调过身:“对的。”
百里浪道:“听得到吗?它在叫啊!”
殷漱说:“我刚才听到里面好像还有两只的声音,一个声音脆一点儿,一个声音长一点儿。”
杞杞笑道:“应该很大。”
百里浪笑道:“这头的话,按两斤左右,公龟比母龟多出七千块灵石,如果是三十五斤以下,那公母差距就更大了。”
那厢房的裘惜正放下卦旗,脱下牙帽,便从房里起身,随即出来,来到院中,与殷漱见礼,又看向百里浪问:“去那庄上可有什么事?我还以为那个大小姐会把你折磨得不成人样。”
百里浪道:“那个大小姐真难伺候,不过,我折磨她的牛喽!”
裘惜正低着下巴,道:“今天的日子不宜入馆,不过你回来就没麻烦啦。”
裘惜正踹杞杞的屁股,杞杞没注意,倒是闷头,趴向泥塘,百里浪搂住裘惜正的腰,杞杞侧头一看,百里浪便挡在杞杞的面前:“杞杞挖不出金龟,你也别踹他啊?”
杞杞躲在百里浪的身后:“老倌,杞杞没跟你说吗?”
“说什么?”百里浪转身,抬袖去擦杞杞的双手,道:“有什么值得说,杞杞,我不是教过你了吗?不要怂,谁欺负你,你要还手啊。”
杞杞身穿土色低领的布衣,高高卷起两只袖子,腰间的金三件晃得劲。
裘惜正似有话说,极快转头看一眼殷漱,道:“小蓑衣仙子,我去安排饭来,吃饱了,再洗澡吧!反正臭都臭了,不能饿着肚子。”殷漱道:“好啊!”
百里浪喊裘惜正安排饭菜,不一会儿,就厨房中央拉开一条长桌子,裘惜正托出一只高盘,盘中三样荤肉,三样素菜,设于长桌。
几位洗手,便就坐定,百里浪道:“弄到这么晚,真是要饿扁了,裘惜正,上菜。”
“来了,来喽,”杞杞帮着打几碗饭过来。
百里浪烫了酒:“小蓑衣仙子,我们三个男人平时吃快,没什么可招待你,莫见怪啊。”
殷漱道:“菜品很特别,烫的酒也好喝啊。”
裘惜正道:“你们快吃酒,多吃点,剩菜剩饭还要喂羊喂马。”
“来,来,来,”百里浪一面劝大家喝酒,一面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四人吃过晚膳,一起收拾碗筷。
百里浪起头,引殷漱去厢房,讲着杞杞骑过不求院的那头羊驼,还把没用的金龟壳给他的老乡寄了一块,殷漱到房,他自回房了,殷漱进房,掩了房门,点了灯烛,给自己备下热水,洗了头发,便要沐浴。
众人各自回房,小羊波馆都收拾歇息了。
不多时,渡厄星君纵云下来,落到院子,来到殷漱的房间,他敲了房门,无人应答,以为她睡了,隐进房中,不料,却见她在浴桶里睡着了,原来她有入水而眠的习惯,这习惯能不能改掉,这浴桶大开,水汽腾泄,他便嗅到水汽的香气,香气四溢。
渡厄星君略觉欠妥,正要出房,却见殷漱伸直白腿,水雾撩腿,直至桶沿,她修长的小腿,似生动的凝脂。
“你怎么…”渡厄星君有些迟钝,过后想到男女之别,冷不防转身了,背过脸了,那脸色已不像来时的模样了,道:“你还不速速起身,这像什么事。”
话刚落下,背后无声,只听到水雾走桶,香薰满空。
殷漱背靠沐桶,却未醒来,半个身体沈在桶中,渡厄星君蓦地听到她的似断未断的声音:“没有其它的办法了……我要找找到它的养料…让你们回来。”
她做了一个梦境波折的噩梦,她把无尽的思念,搬在梦里成疾!
“你说什么?”渡厄星君本想转身,又觉得不妥,忙扭过头,听她无动作,犹豫再三,倒没转身,也没高声,道:“起来了吗?”他等了一会儿,便轻轻抬手,木桶水干,给她穿上衣服,她被他挪了位置,挪到床上了。
他转头看一眼,果然,看她睡得那样沉,那样不沾边的,他总算放心过去,走到床边,再三犹豫,倒是躬身,替她拉下裤脚,掖了掖被子,遂更加放心了。
她方才在梦中发出的几声呓语,浇愁的,发昏的短吟,是什么意思!
他把灵石放在一张梳妆台的蛋盒旁边,未想搅扰她的睡意,遂轻轻离开了,守到房门外了。